第23章 龙马负图出孟水

钟声沉闷，与驱散牵魂索的钟声不同。

嫘绛老人只是要求我坐在湖边，于是在老人借吕工的身体奏响乐曲时，我欣赏着自己被太阳星炙烤的伤疤——我就像是一只煎糊了都没有翻面的鱼，从手背到后背再到脚后跟都一片深灰，近似于黑，但好在身体的正面还是正常的肉色。

酷？我没觉得酷，心里还在想别人千万别用异样的眼神看我，不要把我当成什么酷爆了的牛逼人物，我还算是心思纯良，打从一开始产生成为英雄的理想也只不过是继承父亲的遗志，希望能以此照顾好母亲和弟弟，对那些嘲笑父亲的人说：“瞧你们这群龟缩着的渣滓，应该为你们的冷漠与讥笑挨个给我父亲下跪道歉，他养育了英雄，而你们只是在苟延残喘，对吗？垃圾们？”

若有不肯下跪道歉的，我会考虑将他们扔去陪我父亲，但我想我不会那么做，因为会违背英雄的人设，我最多会掰掉他们的门牙，串成项链挂在母亲的脖子上——我的母亲也恨他们，也提醒他们别招惹我的母亲。

这是我少年时期最爱做的梦了。

这整个背身的灰黑色像是被古龙血脉异化般充满威慑力，就像是任杜他们一样，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——可怜兮兮的九代种血老螨，如果不是跟着嫘绛老人和任杜一行人，旅途中随便遇见一只古龙后裔都够我死几次了。

黝黑、发灰的肌肤充满弹性，温度比我的体温还要高一点，以至于在初冬的深夜中，一身潮湿也不觉得寒冷。我试着掐自己，灰黑的皮肤像是坚韧的皮革，能在一定幅度上保护我，但作用不大，我用牙一咬，马上就出血了。

吕工盘坐如钟，变成了一尊乐器，他好奇地望着我，嫘绛老人对我的态度和对我说的话，肯定令他和相鎏都震惊不已，但当看到我掐自己、啃咬自己，然后疼得呲牙咧嘴后，大概把我当成了命运多舛的呆子。

而嫘绛老人的敲钟声越发迅猛，沉闷的嗡鸣声绕耳不绝，嫘绛老人的衣袍升腾，风从天地湖河四起，湖泊泛起潮声，树干随风低伏，水滴歪歪斜斜地落在青石上叮咚作响。我们身边的一切，植株、泥土、岩石、湖水、地底的生命与怨灵，流淌出无限乳白色泽的光雾，飘摇着向星河之中飞升。

一匹白霞在星河中蜿蜒成型，令我心神荡漾、沉迷其中。

星河中的白色霞光随嫘绛老人的奏乐而愈来愈浓、愈来愈长，逐渐化成了一条河流的样貌，我认得那条河，那是华夏的母亲之一——孟水。

大地上的孟洛从黄河中分流而出，黄河洛水分居孟水两侧，培育了华夏文明的摇篮孟津，也编织出一幅水路绘卷，正与天宇中的星河图相同，正所谓以人间大地，拟画星河。

白色霞光沿着星河流淌，充斥了小半的星河，缓缓构建出一幅残缺的孟水图，好似是嫘绛老人力有未逮，后劲不足，孟水的干流刚刚满盈就中止了。

此时我回过神，再看向嫘绛老人，我险些哭嚎起来。

嫘绛老人仍气势十足、雄姿英发，敲钟的频率与力度丝毫不见衰减，但他浑身的蝙蝠黑毛都已经变为纯白，双眼朝天，露出暗金色的夺目光芒，让我在恍惚间觉得老人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，到了垂危将死、需要告别人世的时候，而这是他的最后一舞了。

“大人，快停下吧！请别再奏乐了，我不值得大人这么做。”我带着哭腔朝嫘绛老人喊，希望他能停下，希望他停止奏乐后就能恢复如初，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过。

可是嫘绛老人神若痴狂，不断拍击着吕工所化的嘲风之钟，钟声急如鼓，沉如筝，他的满身白毛开始变长、随风飘扬。

天空中的星河孟水仍旧难以完全成型，他的双眼像是要啼出血泪，喉间挤出的声音沙哑又狰狞。

“大人！”

“嫘绛大人！不要再奏乐了!”

我开始啼哭，声声呼喊他，想要劝他停下，我站起身，就要跑过来抱住他，却听见吕工一声怒喝，将我震得又坐下。
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你不回头看看大人！他就快撑不住了！”

“坐下！闭嘴！”吕工双目赤红，冷冷地命令我。

随着他的声音落入耳中，我如同被受他的命令操纵般，一句话都说不出，一声都哭不出，也站不起来了。

一声遗憾的轻叹，响彻天地间，却只有我和吕工能够听到。

“六十甲子纳音，亏缺纳音土行，甲子之属乃应之于命，命则不入土行，五十九甲子纳音之数，同气相求，请见河图。”

嫘绛老人将鼓点稍缓，俯身在吕工耳边说了这句话。

吕工鹦鹉学舌般高呼：“六十甲子纳音，亏缺纳音土行，甲子之属乃应之于命，命则不入土行，五十九甲子纳音之数，同气相求，请见河图。”

吕工的声音直穿云霄，深入星河中。

顿时星河孟水中星光大放，星河孟水的中段开始荡漾，随后一只马身龙鳞、长颈处长双翼的俊美异兽破霞而出，它背负着一只长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