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九章 抗在肩头

平邺城地处平原地区，气候温和，物产丰富，于是当年献朝的开国皇帝玄宜民将都城定于此处。于此同时卫家跟随玄宜民征战沙场的祖上受到前所未有的封赏，当时的皇族之下，便是卫氏一族。

这么些年来，卫家纵是人才辈出，却总是郁郁不得志，未能得到皇家赏识。直到卫姝父亲卫盛以其通天的领兵之能，收复北境十城，这才被封为武将之首，赐予了骠骑大将军的称号，世人便开始纷纷议论卫家似有又要复起之势。怎奈何好景不长，最后却落得了这般下场。

车队拿了通关文牒驶进了平邺，方一踏进城门，听见耳边来往之人的喧哗，卫姝便觉呼吸被钳住了一般。车外的街景是那么熟悉，可早已物是人非。

马车朝平邺城北侧驶去，路上要经过永安街、百顺街、南芜街，还有从前卫府坐落之处，皇城西边儿的那条栽满了梧桐的街道——澹月街。此乃是开国皇帝赐予卫家的恩典，允卫家自行給这条街取名，是以卫姝祖上取了这样一个名字。

世人眼中武将或许皆为雷厉风行，不懂迂回婉转、附庸风月之人。可是澹月，是当时卫姝的高祖母宋晚的字，卫姝高祖父以逝去的妻子的字作为这条街的名，以寄托自己对她的思念。

霍衍与卫姝一同坐在马车里，马车缓缓驶过澹月街，街边的梧桐已经在慢慢抽出新芽。卫姝将马车帘尽数卷起，侧头看了眼自己那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家。

门口已经生出了青苔，除了霍衍的车队，便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个路人经过，可他们却都步履匆匆，仿佛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
一对夫妻从马车边走过，只听那个妻子抱怨说：“这条街一直闹鬼，你非得省事儿走这条路，卫家死得那么惨，小心被他们的冤魂给缠上……”

那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，卫姝抬眼，见她原本所住卫府西北一隅处，栽在它院中的那棵桃树枝丫无人修剪，已然伸出墙外许多。在这萧条的街道，那一簇簇粉色倒是让这座所谓的“鬼宅”有了些许生机。

“霍衍，能将马车停下吗，我想看看。”卫姝此刻的眸子里盛满无尽的悲苦，霍衍觉得此刻卫姝倒不如哭出来还要好些，而不是一直在压着自己的情绪，伤身。

霍衍朝齐陆吩咐：“你先带着商队去城北客栈，我随后就来。”

卫姝下了马车，没敢走去正门儿，只是走到了那棵伸出院墙的桃树之下，霍衍坐在马车里，只是远远瞧着不出声。

突然他的耳朵听到了一丝动静，他目光锐利地往卫姝的后方看去，一个黑影从卫府的院墙里翻了出来，然后瞬间消失不见。

原本还想摘一株桃花的卫姝鬼使神差地回了头看向霍衍，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异样，她瞧见霍衍看向自己的方向，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动作，有些局促地说：“霍衍你能来帮个忙吗，我想摘一枝桃花带回去。”

话音刚落，卫姝便见马车的帘子被放了下来，以为霍衍不愿意帮自己呢，头瞬间低了下来，满眼失落。

谁知道她才抬脚准备往马车上走，就看见霍衍从从车辕出轻松利落地跳了下来，走到她身边问说：“你要摘哪一枝？”

卫姝高兴指着她瞧了好半天的那处：“就是你头顶，再上面一点儿，不是不是，是那一枝……”

卫姝说了半天，霍衍也没找到她想要的那束。索性弯下身子，一把将卫姝抗在自己的肩上：“要哪一枝你自己摘吧。”

卫姝骤然双脚离地，失重感袭来，双手紧紧攀着霍衍的手臂，生怕自己掉下去。等霍衍扛着她站稳，她才发现，霍衍的肩膀如此宽厚，手臂如此有力，竟然能让自己稳稳的坐在上面。

她仰头，伸出纤长的手指，折了她心仪的那枝桃花，然后低头轻轻拍了霍衍一下：“我摘好了，可以放我下去了。”

就这般她又稳稳当当的被放了下来，方才的愁绪也少了几分，嘴角挂着温和的浅笑，看向霍衍：“走吧，咱们去追齐陆他们吧。”

卫姝走在前面上了马车，霍衍跟在她身后，在走到马车前时，略微听了一下，眼睛不经意向后一瞥，然后一步跨上马车走了进去。

这时方才那黑影出现的地方，站出来一个人，他正好站在阴影之下，看不清他的脸。待卫姝的马车走远后，他又翻进了卫府之中。

那一枝桃花被卫姝攥在手里，仔细闻着还有淡淡的香味。卫姝将花伸到了霍衍鼻子跟前，像个小孩子一般：“你闻一闻，好不好闻。”

霍衍嗯了一声，就听卫姝在那边自顾自地说：“这棵树是我出生之时爹爹给我栽下种在我院中的，我如今多少岁，它就多少岁了。”

霍衍突然想起，卫姝曾说，生辰是人人都要过的，所以她的生辰是何时：“那你的生辰是何时？”

“我吗？我的生辰是三月初七，已经过了。”

她这般轻松的语气，让霍衍心头微微发紧。她尽心尽力给霍珹办生辰宴，可是她自小便极为重视的生辰，却无人替她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