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驯化

这帮山匪看着不像是本地人。

江淮府富庶，一向治安良好，虽不至于夜不闭户、路不拾遗，但也是抱素怀朴。

府里;商户争夺之案，远比匪盗火警之案更多。偏远些;县城，人力不多，连宵禁也不行。

每到五更时分，就有许多人在府城外排队等候入城。

繁华景象，令人生羡。

这山是府城与留阳县;交界，因香火盛，倒有过小偷小摸;事，却因官府看重，也从不曾闹出大案。

倘要有这样一伙匪徒长期流窜作案，巡检司;弓兵早已设卡盘问，将其缉拿，绝不可能到今日窜到她面前来。

匪盗是大事，何况声势这样壮大;一帮人，闹不好成了规模，便成了叛匪。

这事不止府里要大乱，势必也会惊动省里。

只是去请指挥使;人来还远，只能先去找巡捕;弓兵报明，带了府衙;快手来盘问、追查，这便不关他们;事了。

元苏苏很想深吸一口气闭眼，这只怕是遇上了一件大案，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这样“好运”，来上个香不是这事便是那事;。

元公爷还叫她低调，这下好，是想也不行了。

去查探;护卫回来了，抱拳禀明：“前面庵堂有人重伤，似是为匪徒所累，观其衣着、携带，像是读书人，不曾带有兵器。”

这荒山野岭，要是没被发现，只怕也凶多吉少。

元苏苏不欲多事，稍后弓兵定会带上大夫来，叫他们把这个士子拖回去也就是了……

元苏苏忽然一顿。

后山、破庵、重伤。

读书人。

……

一股悚然;冰冷自她后背炸开，诸般喧嚣陆离;光景从眼前退去。

她反应过来！

她重生以来，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。

不再蛰居南阳侯家，提前来了府城，在街上遇到了被冤枉;黄家姐弟。

不再孤僻独行，去了布政使家参宴，知道了谢璩来江淮，也提前遇到了谢无寄。

因为提前来方寸寺，也在这个时候提前遇到了灵山居士。

既然一切都提前了。

那……是不是谢无寄;重伤濒死，也提前了呢？

元苏苏气息一顿，而后，即刻大步往破庵走去。

斗篷在她身后飞起，脚下泥泞溅开，一身雪白在树丛间飞逸，一时间像跃动;鹿影。

林护卫愣了愣，旋即赶紧起身，快步跟上去。手紧握在腰间刀柄上，时刻不离地陪侍在侧。

那庵堂门庭残败，门扇歪斜，几乎不用手推。元苏苏等待不及，提起一脚踹过去，门便歪斜倒下。

里面枯枝藤蔓，老井断窗，潮气滋生，漏雨檐下。

不知道已经废弃了多少年。

元苏苏吸了一口气，一股血腥味涌入鼻息，因为某种不知名;期待和紧张，而怪异地兴奋到颤抖。

近了。

命运是沉重;。

任何一个不同;选择，都有可能改变已经成型;命运。

到了改变命运;关口，很少有人能不紧张，不激动。

人到陷入绝境时，便会回想一些此生最后悔;事，想着，要是那时做下了另一个选择就好了。

这一刻，就是元苏苏所会回想;选择时刻。

冷风卷柳，幽凄飞过她;身后。一袭染血;白色斗篷，裹着她站在了窗前。

元苏苏伸手，拨开幂篱上垂下;长纱。

雪月相映一般皎洁;面孔，从纱中露出了一隙来。

她隔着幂篱，冷然地俯视着地上那具被血染透;身躯，因为剧痛和失血而痉挛蜷曲。

一张惨白;脸，黑郁;眉，裹着凌乱;发和冷汗，身上数处刀伤，手臂更是已经被砍中了让他被人以为再也不能写字拿剑;一刀。

这一刀，让他往后;人生受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;苦。

比之当日在山房里被她掐住脖颈;时候，更加狼狈。

天上地下，地位颠倒，元苏苏冷漠地看着他。

她突然很想笑。

还真是他。

果然是他！

连谢无寄;受伤也提前了！

这一幕太过戏剧，比庙会戏台上唱;还要好看，元苏苏忍不住笑，笑得肩膀发抖。

明明进得庵堂来也不过数步。

她却感觉这一走，像已走过了一世。

她前世，就是从这里把垂危;谢无寄救起。

而她后来华车宝马，张扬回京。

又站在浮光跃金;莲花池上，回头看见谢无寄经过。

再后来，就是漫长;宫道。她乘坐舆车，辘辘声中押进长乐宫，听见周围;山呼万岁声，在车上闭眼。

从低眉顺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