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跪祠堂
秋风瑟瑟,落叶凌乱。自从步入秋末,院中的梧桐树便时时落叶,下人们扫过一遍,不多时又落了一地。
沈府院中,石桌前。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年郎手中握着一卷书,伏案睡着。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,眉清目秀,衣衫上绣着精致的竹叶花纹,腰间垂着羊脂白玉。言念君子,温其如玉。像从画中走出来的,让人不忍打扰,唯恐惊扰佳人,路过的下人脚步都不由轻了起来。
日头已不像正午时分那般温暖,清风携带着凉意袭来。沈云卿打了个冷颤,从朦胧睡梦中醒来。她抬起头望了望天,惊觉已经不早了。
少顷,林清也推门而入。“公子,您又在院子里睡觉。在外面吹着凉风睡觉,最是容易生病,您身子本来就弱。”她的声音清软柔和,像是能包容世间万物的温柔。就是再叛逆混账的少年听了都会乖顺起来。
沈云卿干笑了声,拱手作揖道“好姐姐,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说着为了转移林清也的注意力,又笑问道“现下几时了?母亲要我晚上去她屋里吃饭。”
林清也看着沈云卿这副模样,有些头疼。沈云卿每次倒是认错的快,只是从来都不改。就是林清也这般温柔的性子也有些生气,只得无奈的说“快酉时了。公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,也要为夫人考虑吧。您每回生病,夫人都要跟着担心许久。”
林清也五年前被沈母所救,身世成谜,就连沈母也不清楚。沈母怜她无家可归,遂将她收入府中。
沈母再三观察试探,发现她她并无异心。长久接触也被她的真诚和温柔打动,见她知书达礼,气质不凡,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女儿,又见她懂些药理,便将她安排到沈云卿身边。
林清也是除了母亲外为数不多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。多年来相处,二人早已成为亲人。林清也通晓医术,近些年她的身体都是由林清也照看的。
沈云卿的父亲是云城县令,母亲出身不高。二人成婚五载,一直未有所出。期间沈母也喝了不少秘药,却无甚作用,好不容易怀孕生下沈云卿却发现是女孩。生产之时恰逢沈父在外办案,不在家中。沈母恐日后难以有孕,瞒着沈父对外宣称生了男孩。
沈云卿从小便以男子身份示人,沈父资质平庸,当了大半辈子的县令,仕途上很难有所上升。于是沈父就把精力放到沈云卿身上了,幸好她在读书上颇有天赋,同时也足够勤奋刻苦,没有辜负沈父的期望。
酉时三刻,沈母院中。房间内燃着香炉,泛着淡淡的香气。屋子正中放着一张红木圆桌,东侧置着一张软榻。
沈云卿来时,沈母正倚靠在软榻上翻阅账本。沈母虽已年近四十,但她显得远比她的岁数年轻。倚靠在床榻上的那柔美的腰身,虚弱苍白的脸色更是惹人怜惜。徐娘半老,风韵犹存。也难怪沈父至今都没纳一房妾室。
“孩儿,给母亲请安。”沈云卿半弓着身子恭敬行礼。
“娘跟你说了多少回了,娘不在意这些虚礼,你总是不听。”沈母看着沈云卿装作嗔怒说着,只是眼角藏不住的笑意早已将这威严散得一干二净。
沈云卿读书有天赋且刻苦,性子不骄不躁。早些年去参加院试,竟中了第一,成了案首。自此沈云卿才子的名声传遍整个云城。儿子读书争气,做母亲的也感到骄傲无比。
三月前,沈云卿前往省城参加乡试,路途遥远。按理说一个月前就该到家了,只是归途中沈云卿中了风寒,硬是拖着晚了一个月才回来。回来后又休整了几天,这才来正式拜见沈母。
沈母拍拍软榻,示意沈云卿坐下。沈母心疼地看着沈云卿有些瘦弱的身躯道“瞧瞧这身子又瘦了,娘让厨房给你备了好些补汤,这些日子你在家好好补补。前些日子你在信上说得了风寒,娘在家里寝食难安,你父亲也整日忧心忡忡。幸好老天爷保佑,你平安无事。”说罢沈母拍了拍胸口,长舒了一口气。
“孩儿不孝,让母亲担心了。”
母亲一贯疼爱她,这般反应在她意料之中,只是不曾想父亲竟也如此担忧他。因着沈母生产时大出血,元气大伤,此后身体十分虚弱,时常生病。沈父因此对沈云卿一直很冷淡,觉得是她害得沈母时常缠绵病榻。
许是沈云卿的惊愕太显眼,沈母眼中闪过一抹酸涩“你父亲为人古板且固执,以往因着娘的原因,你父亲对你有些怨怼,待你不好,娘也知你委屈,只能尽力弥补你。不过这些年你渐渐长大,你父亲常与我念叨你,他心中是挂念着你的,他只是抹不下面子,张不开嘴,不知如何表露。”
沈云卿心中一时有些迷茫,她已习惯了沈父对她的冷淡,在学业上严苛的要求,沈母这时告诉她沈父心中挂念着她,她不知该不该相信,或许这只是母亲为了安慰她才这样说的,沈云卿有些痛苦地想着。
沈母好似又想起了什么,补充道“你父亲今晚要你去他书房议事。看这天色,他许是也快回来了。”
沈云卿在沈母院中用过晚饭后,夜幕已然降临,窗外漆黑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