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往事

谢之宜只是低血糖造成的晕厥外加一些擦伤，很快便出院了。网上已经小范围流出了她攀岩晕倒的视频，底下的评论基本都是冲着电视台来的：

【杀人台名不虚传，前不久才出过事现在还敢这样做，什么时候才能倒闭】

【心疼哥哥之前被公司逼着参加了这种垃圾综艺】

【楼上清醒一点，晕倒的又不是你家哥哥，专注批评杀人台好吗？】

【只有我注意到晕倒的小姐姐好好看吗？破碎感绝了】

电视台官博很快出来发布公告：“我们注意到关于网传《高能挑战》拍摄现场视频及我台罔顾嘉宾人身安全的不实言论。视频中女子为个人游客，与节目拍摄无关。我台将持续关注此类不实信息的传播，对传播谣言的行为依法进行处理。”

公告一出，网友的指责略有平息，但仍有评论指出：

【小姐姐不是素人吧，我有看过她演的网剧。】

【节目组当大家是傻子吗，下面不是还有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。】

这时，终于和电视台谈妥的繁星影视也出来发公告：“我司艺人谢之宜并未参与《高能挑战》录制，园区内的攀岩活动属于个人行程。”

梁欣看到公司公告，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，忍不住气愤道：“公司这也太过分了！”

谢之宜倒是无所谓：“往好处想，我倒是不用回去节目组补拍了。”

梁欣满身的火气一下子被谢之宜浇灭了。她闷闷地说：“希望公司能给你争取到不错的补偿吧。”

那是不可能的，谢之宜暗想。

回到京市，谢之宜给赵淑贤打了个电话报平安。赵淑贤没有多说，只让她回家准备明天晚上vogue的晚会。梁欣回公司转了一圈，回头便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谢之宜。

“电视台补偿的资源是下一季跑男的常驻嘉宾，公司居然给了郑瑶！！！”

梁欣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，谢之宜自嘲地笑了笑。“没事啦，我本来就不太喜欢拍综艺。”

“但那是你换回来的啊！赵姐甚至都没有问过你！”

“没关系的，我不介意。”

挂了电话，谢之宜出神地望着阳台上的多肉。她要怎么跟别人解释，经历过被至亲抛弃的绝望，怎么可能还会再介意这些小事？

谢之宜出生于桂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，山水如水墨画一般秀丽。父亲看到是个女儿，随口起了个名字叫盼娣，便去村头树下打牌了。谢之宜小时候一直意识不到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妥，因为村里好些女孩子的名字都是这样的。直到她考去省会城市读高中，看到大部分女孩子的名字都被寄托了美好的寓意，她才明白，原来自己从一开始，便不曾得到过些许期望和偏爱。

磕磕绊绊地长到六岁，某天谢之宜从山上回家，看到村干部又来找母亲唠叨什么“义务教育”，母亲这次终于答应了，不大情愿地告诉她，以后白天不用去采药材了，要到村小学读书。读书的确是人类进步的阶梯，小小的谢之宜攀上这梯子，终于看到了大山以外的风景。

谢之宜天真地以为，自己可以一直在阶梯上努力，直到走出大山，走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，直到九岁那年。

父亲一个外出许久没有回来的堂兄突然衣锦还乡。他告诉大家自己在外面做成了大生意，逢人便派软中华，还给了谢之宜几颗不同颜色的印着英文的糖果，谢之宜珍重地藏在衣柜的铁皮盒里，准备等成绩有进步时再奖励自己。

没等她品完所有糖果的味道，父亲便跟着这位堂兄出去做大生意了，开头几个月还给家里寄了点钱，之后便杳无音讯。大家都逗谢之宜：“你爸在外面赚大钱，有了小弟弟不要你喽”，谢之宜紧紧抿着嘴，丝毫不理会。

某天放学回家，她在院子里听到屋里传来陌生人的声音。女孩有着小兽一般的警惕，她直觉来者不善，悄悄地躲在门边偷听。只听得母亲颤抖的声音问：“那你们要带她去的人家是什么样的？”对方不耐烦道：“收了钱你就别管这么多了，卖女儿的事情都做了，还管她去哪里？”

谢之宜脑海里只听得“卖女儿”这几个字轰然作响，震得她不知所措。

她立刻推门进屋，只见母亲红肿着双眼坐在餐桌边，对面有两个人，一个是矮小肥胖的男人，头发稀疏，目光浑浊，身上劣质烟草的气味十分难闻，旁边坐着女人闻声过来扯着谢之宜上下打量，好像在挑选合心的牲畜一般。谢之宜疯狂挣扎，尖声大喊“妈！妈！”。但母亲眼神闪避，没有丝毫动作。

女人打量完后，满意地点点头，放开了谢之宜。谢之宜扑到母亲脚边，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腿，颤抖着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问：“妈妈，你不会卖掉我的，对不对？”

谢之宜的母亲视线落在自己的鞋面，声线毫无起伏地说：“家里的环境你知道的...与其两个人一起受罪...不如送你去个好点的地方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