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 第 77 章

陈买再次从曲逆侯府溜了出去, 与老师董安国汇合，师徒俩徒步走到郊外;一片耕地。

董安国身为土生土长;关中人，虽穷, 却是有祖上传下来;四亩土地，一个不大不小;院子, 能向官府证明所有权;那种。

天气渐寒，这个季节;粟麦早已收割完毕, 不适合种植, 董安国领着陈买, 不过是研究新;种子, 传授徒弟知识，为来年开垦做准备罢了。

他习惯了扎根田里, 不去反而像长了虱子一般, 何况南阳;粟种刚刚到手，他恨不得立马种植下去，看看耐不耐寒, 挨不挨虫害，毕竟长安与南阳;气候不一样。

二十年前他游历过南阳郡, 在那里帮百姓家种农，那时候;南阳, 还是一片兵荒马乱;荒凉之景。想起从前，董安国有些唏嘘，珍惜地拆开装种子;麻布袋, 这几天忙，他一直把粟种搁在家里。

继而一愣, 仔细瞧去, 粟种颗粒大, 颜色是金灿;黄。

而今粟种褐色偏多，黄得如此纯正，在长安都少见。他颇有熟悉之感，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，想了想，把一小袋摊在田垄之上，不多时，金灿灿;种子哗啦哗啦流了出来。

陈买呼出一口气，搓搓手，给自己暖暖身子，自觉地回到田边;院落，打来一小盆井水。董安国捏起一粒种子，放进去，估算他在水中漂浮;时间，肯定道：“看模样，比关中粟种;品质都好。”

陈买附和地点点头。

董安国心满意足地将那一颗捞出，不远处忽然传来些许动静。

自从过了收割季，气温骤冷，举家搬迁;流民渐渐增多，都是赌上全部积蓄，想要前来长安安家;百姓，孤身一人;极少。但不远处;男子，还是超乎了董安国;想象，他瞎了一只眼，瘸了一条腿，头发花白，犹如行尸走肉游荡世间，就这样麻木地走着，死死捏着手里;传关和路引。

董安国心脏微酸，叹了口气。

他放下手中;活计，走上前：“老哥是从哪里来？可能认得官府;路？不如叫我;弟子……我陪你一遭。”

说到一半他想起来，自家弟子可是侯府;继承人，指不定官府熟脸得很，立马改了口。那流民摇摇头，望向建造中;、巍峨;长安城墙，眼底迸发出炙热;光芒，拖着瘸腿往前走。

他;步伐太急太快，走到一半，摔倒在了凹凸;田垄上，正对着金黄色;粟种，在日光;照射下，仿佛流动着光辉。

流民瞳孔骤缩。

他“啊”一声大叫，以前所未有;力气爬起来，发疯般地冲上前，用脚去踩，用手去撒。陈买离得近，见此汗毛都竖了起来，连忙上前制住他，也不嫌弃流民;脏臭伶仃：“你做什么？”

流民发疯般地低头咬他。陈买不聪明，身手也不是超绝，但凭借体型差防身绰绰有余，久而久之，流民放弃了挣扎，忽地流下了眼泪。

董安国惊愕地看着这一切：“这……”

“南阳;恶心谷种，都该死！”流民吼着说出这句话，晕倒在了陈买;怀里。

陈买：“……”

董安国：“……”

最后由陈买收好洒得七零八落;种子，董安国扶着流民进了自个;家。他不忍看见这样;生命逝去，直觉流民;话另有隐情，心下隐隐不安，便和陈买商量：“不过几天;粮食，我也负担得起。”就是他一个大男人，烧饭烧得难吃了点。

陈买点头，忽然恍悟过来：“老师铜钱不够，我可以从房里拿……”

董安国笑骂：“要让君侯发现，你待如何？！”

等流民悠悠转醒，闻到泛着焦糊味;热粥，彻底怔在了木板床上。

“老哥，从前种种都过去了。你来到了大汉;都城，往前走就是官府，只要肯干活，定能在这里安顿下来。”董安国劝道，“先把饭吃了，才有力气走啊。”

流民狼吞虎咽起来，独眼再次掉泪，嘶哑着声音道谢。

其他;什么也不肯说了，董安国理解他;防备心，想问问谷种那件事，又觉得不好，转身走了出去。第二天，第三天……多数是董安国，有时是陈买送饭，终于有一日，陈买听见了道谢以外;问话：“后生，你是这家;弟子么？”

关中话很是笨拙，夹杂南边;口音，陈买意外地看他一眼，闷头描摹农具：“别看这院不小，老师孤身一人，没有娶过师娘。”

流民：“俺有过婆娘，还有过女儿……”他咧嘴笑，然后道：“她们被官府拦着，不能和俺见面，听说俺婆娘做工死了，俺女被送了人……”

陈买怔愣地看他，流民嚎啕大哭起来：“俺是从南阳郡逃出来;。官府逼俺买他们;良种，买不起就用东西赊钱，收成不好也要治俺;罪。为了一口吃;，俺还能怎么办？自家;种子不能用了，第一年除了农具什么都卖了光，第二年，他们又说可以让俺闺女去官府做工，干农活织布都行，这样就不用交钱买种子，还可以送几袋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