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一十章 乱了

宫内的泗水阁，依群山而建，旁依一条自山中蜿蜒而下的小溪。

派拔列兰准去安顿他堂弟的第三日，霍衍传旨宣了他们二人进宫，设宴之处就在这泗水阁内。

霍衍坐于主位，拔列苍的儿子拔列东裕落座于左手边，而拔列兰准则坐在其堂弟旁。

很显然，拔列东裕并不满坐于自己这个乌良族罪人的旁边，他的表情全然藏不住，若不是霍衍在此，他恐怕早已发作。

“陛下，东裕远道而来，便是为了陛下一声答复。不知我父汗求于陛下的，陛下可考虑清楚了？”

霍衍的耳朵听着拔列东裕说话，眼睛却瞥向拔列兰准，他很想看看，这人要如何解眼前之困局。

但拔列兰准只是静坐着，没任何反应。

霍衍的手轻轻摩挲着随时带在身上的玉环，慢条斯理道：“一座金矿而已，我大盛铁蹄不日便可踏过去，乌良可汗所提条件，显然并无甚诚意。”

十六部之前同卫述安所领军队一战，早已大伤元气，人心四散，各部族矛盾不断。若是霍衍有意起战，想必这北人也抵抗不了多久。

拔列东裕来时就听父汗说，而今这新朝皇帝是个狼子野心不择手段之人，一座金矿恐不足以满足于他。

所以此来，他还带来了良驹千匹、矿场数十、美婢数百……就是为了让霍衍同意将他们将拔列兰准这个祸害交出来。

知道对面会不断加码，但是霍衍却不想表态，他所打算的，就是坐山观虎斗

想必拔列兰准和他那位叔父斗起来一定很有意思。毕竟……拔列兰准在这平邺，可未安分过几时。

他微微上扬的眼睛看向拔列东裕，看他眼睛飘忽的样子，显然自己也是拿不准主意。

“既拔列可汗给出如此丰厚之条件，朕倒是不得不考虑考虑了，这样，你且在平邺待五日，五日后，朕自会给你答复。”

进宫一趟，没有得到霍衍的许诺，拔列东裕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，他并不是父汗最重视的儿子，所以此行，他发誓要将拔列兰准带回王庭，这也是他证明自己的一个机会。

拔列兰准一直跟在他身后，直到走出皇宫，他才出声嘲讽道：“这么多年你跟你那父亲还是蠢得一模一样，送人东西，不投其所好。你那一百美婢，恐怕只会让霍衍更加厌烦罢了。”

他说完后便扬长而去，留下拔列东裕有气撒不出。此乃平邺，他自然不敢对拔列兰准动手，只想着等把这人带回王庭，定让他悔不当初。

然而，谁是那瓮中之鳖，尚还说不清楚呢。

卫姝进宫的马车恰在此时进了宫内，马车帘被风轻轻掀起一个角，拔列东裕却借此瞥见了她的面容。从前他在王庭见到了玄懿时，已觉那人乃是天人之姿，未曾想这平邺城里竟还有另外一位长得有如天上仙。

这人，是谁？

他往外走了两步，坐到了一个牛肉面摊子里，要了一碗牛肉面。顺带跟那老板打听，方才那人是谁。

这么些日子来平邺的北人也不少，面摊老板也未曾用异样的眼光看拔列东裕。

“您说那人是男是女样貌如何呀？”

“一个女子，长得……很是美丽。”

面摊老板随即笃定，“那就是国公的妹妹了。”

紧接着又小声同拔列东裕说起了这城中流传着的霍衍与卫姝的往事。

拔列东裕听得入迷，到下一位客人来，面摊老板忙着去招呼后，他还不停回味，这两人的故事，着实有些精彩。

方才拔列兰准说他送美婢为错，原因便在于此吧。

卫姝浑然不知她与霍衍的故事早已传遍了这平邺城，今日入宫，是念及霍珹要过生辰了，想进宫同霍衍商议一下，看他有何打算。

才将走到中正殿门口，大门紧紧关着，想必是霍衍在侧殿议政。

她也不便打扰，就一直站在门口，然却听到里面声音越来越大，不知是哪位臣子嗓门大了些，说的话连站在殿外的卫姝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“陛下——您若当真如此，老臣不若出去一头撞死，您只管给我收尸便好。”

然后又有人附和了起来，卫姝在外面越听眉头皱得越紧，这些臣子怎么回事，霍衍好歹是一国之君，竟然敢这般高声与天子说话，当真是没点儿道理。

想从前他父亲面对皇帝之时，总是毕恭毕敬，不敢有分毫僭越。但这些臣子，瞧来是快要爬到霍衍这个皇帝头上了。

等了约莫一炷香，从里面走出来了七八位臣子，他们有的与霍衍年纪相近，有的又已年近五十。

而今卫姝的身份还只是卫家的女儿，各位大人出来，她自然是要行礼的，然身子虽躬下去了，那脸色却称不上太好。

其中有的是卫姝幼时便相识的叔伯，一个二个面上俱是尴尬极了，从前与卫姝父亲乃是同僚的而今的御史大夫谭瑞对卫姝道：“快进去吧，殿外寒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