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章：心有千结（上）

孙灵悄默声地在她二人身边坐下，将那四个餐盘，沿着四方桌，东西南北，各摆上了一个。

云缃绮自多子盒中取出三块提拉米苏，道：“献丑了，还请二位尝尝儿的手艺，不吝赐教。”

孙灵依旧不和她说话，只兀自又从盒里拿出块蛋糕，摆在了东边桌面的空盘子上。

云缃绮一时间疑惑不解，不由问道：“小员外这是何意，难道，您还有客？”

此话一出，那孙灵，突地便呜哩哇啦哭了起来。

可哭得同时，他又徒手挖起好大一块甜品，使劲往嘴里塞。

可可粉融化在他嘴边，像干涸许久的血迹般，渗人得很。

云缃绮此时，竟又有些相信刘希的话了。

她小心望向安氏，支吾道：“娘子，这，这，儿可是说错什么话了，惹得小员外不高兴了么？”

安氏深吸一口气，又扯出个笑，“无碍。他并非是在怪罪四娘你，我闻着这糕点，香气馥郁、这糕体瞧着亦是软硬兼备，想必很是好吃。”

话毕，她便舀了一小勺，细细品味起来。

“浓郁的蛋奶香气中夹杂些许乳酸，甜蜜中又带些苦涩，还有种不可名状的神奇草香，此等口味，我竟从来未曾吃过，真乃大绝，不知四娘这提什么…酥里头，都用了些什么稀罕食材？”

云缃绮见她并未再提孙灵那怪状，也就顺势道：“儿原先在圣京做过一阵子厨娘，那里有许多西域胡商，稀奇古怪的食材应有尽有，儿回乡时，便托京城的友邻寄过来一些，今日这提拉米苏，用的便是西域的食材。”

安氏一惊，“四娘竟做过厨娘，还是在那圣京？实在是失敬失敬。”

云缃绮忙摆手道：“不敢，不敢。今天这提拉米苏，便是用了乳酪、可可豆和香草豆荚，这三样。”

安氏脸上登时露出好奇之色，“除了乳酪那东西，我们阿郎也曾试图将其用于孙家糕点的制作，其他，我竟全然未曾听说过，不晓得是什么模样呢？”

云缃绮得了机会，适时道：“娘子若是有空，不妨去儿那云流市的宅子里坐坐，一一拿来看上一看便是。”

安氏颔首，又缓缓道：“那我可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
云缃略笑笑，复又道，“您家那糕点铺，儿很是喜欢，经常去买些糕点回来吃，但却从未尝到过那乳酪馅的，不知是不是漏买了呢？”

安氏的表情突有些不悦了，“那糕点方子，老当家的当时并未允下，只言是失了传统与格调。”

云缃绮心道：果然，百年老店的弊病，这不就出来了么。

她问道：“不知小员外和娘子您，觉得我这提拉米苏可谈得上格调？”

一直不语的孙灵，突地道：“好吃，您也多吃点。”

云缃绮原以为这小少爷是在同自个说话，眼一抬，才发现，他望着的，竟是东边那空席位。

云缃绮的心，开始冒冷气。

算了，还是和正常人谈话吧。

她又看向安氏。

安氏赞道：“您这手艺，怕是整个孙家糕点铺所有的师傅加起来，都难敌呐。若我母子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，便不怕她几个姑姑来闹了，毕竟谁也做不出来更好的。”

云缃绮见时机成熟，遂又问道：“娘子既有此雄心，何不试上一试？”

安氏疑道：“四娘此话何意？”

云缃绮答道：“既然如今小员外成了这糕点铺子唯一的继承人，事事自是您二位说了算，何不放手大干一场，推陈出新，做一个全新的孙家糕点出来，给诸位瞧瞧？待生意越做越大，越做越强，还有几个敢说您二位的不是呢？”

安氏望向依旧沉溺于自己世界里的孙灵，有些犹疑道：“可我孤儿寡母，实在是不知如何敌众？况且，我家阿郎在时，便总说兄弟姊妹和睦，才能生财，我二人如此公开与她们对着干，很可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啊。”

云缃绮掂了掂一旁的多子盒，“您瞧这多子盒，由若干小格镶嵌排列，最终拼成个圆形，但倘若其中一格没有放置妥当，或是缺了个角，这圆，可也就成不了了。那此时，您觉得该当如何呢？”

安氏思量半晌，吐出句，“换了那格子？”

“是了。正如您所言，若兄弟姊妹和睦，敬老爱幼，这家族生意定是蒸蒸日上。可若兄弟阋墙、老者一言堂，那大厦必将倾倒无疑。”

云缃绮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此时，还得必须出个领头人，作出些实际的改变，注入些新鲜血液，才能扭转乾坤。届时，您拥有的可就是若干个盒子，而不是一个盒子。不和的老、旧格子，另塞到别的盒子里头去，也能保佑它们风吹不着，雨打不到的呀。”

安氏若有所思地望向她，良久，问道：四娘，可愿意做那新格子？”

云缃绮连忙摆摆手道：“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，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，随意评上几句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