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八章：紫云楼（中）

此次圣人设宴的紫云楼，藏于圣京城北的皇家园林——菡萏园之中。

园中各楼宇，沿丹蕖湖而建，傍水延伸。

紫云楼便位于湖心正中的小岛之上，被四座精巧阙亭环抱着，由长长的廊庑相连，好似嵌在皇室贵女四爪戒正中的一颗宝石，熠熠生辉。

岸边有船舶停靠，来人皆须由此进入楼内。

可惜，这会此处皆竖起重重围挡，由重兵把守，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。

“阿绮，梁少卿可说过，同你在何处相见？”崔寔问道。

云缃绮四下环望，“似乎是叫什么，什么亭？”

“彩衣亭？”

云缃绮点头：“是是，对对……”

崔寔道，“那还须得往北再走些，路过牡丹林便是了。”

云缃绮啧啧道：“阿寔，你咋这么清楚，经常来？”

崔寔一边往前走，一边点头道，“家中二姊、三姊皆远嫁京外后，我便再无伴，最爱去寻大姊，圣人宠她，经常特允我与她在这菡萏园赏花、避暑。

四月里，那牡丹花林的花，便开得很盛了，可惜现在正值隆冬，花也眠了。不过，彩衣亭，倒却也有几分景致，值得一看。”

崔寔说起幼时，话就会变得很多。

可与往昔不同，他愈发变得愿意分享，心中那些有爱的过往。

云缃绮自欣喜应下，“那便赶紧去看看呗。虽说是谈正事，我也能顺便见见世面。”

崔寔颔首，步伐加快，脚底下竟变得有几分雀跃。

俄顷，二人穿过景致略有些萧索的牡丹林，来到一座沿湖岸线而建的廊桥边。

崔寔道，“穿过这廊桥，便是彩衣亭了。”

廊桥顶上的红灯笼，被风吹得惬意摇晃。

崔寔很高，手一伸便能够到灯笼须。

他少见地、很是顽皮地抬手，抚遍了廊桥上的笼须。

然后，快活地转头对云缃绮笑。

云缃绮便也跟着笑，暗自腹诽道：这傻瓜，去了趟莲华寺，变得愈发迷信了。

“五郎，你怎么也跟着来了？”

还未等云缃绮开口调侃，廊桥尾处响起个浑厚的中年男声。

崔寔的笑，僵在脸上。

云缃绮叹口气，喃喃道：“真是扫兴……”

崔寔抚了抚衣上褶，转而屈身行礼，“见过父亲。”

云缃绮也敷衍地对着这浪漫终结者福了福身。

崔相正眼都不瞧他俩，厉声道：“我问你话呢，缘何在此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外祖父，是孙儿唤小舅来帮我的。”

崔寔话说到一半，但见九皇子尹溪，跟着光禄寺梁少卿和裴尚食从亭中走了出来。

崔寔临时改口，“正如九殿下所言。”

崔相哪还有空听他说话，见着大外孙来了，一下就喜笑颜开，“溪儿，方才在亭中没瞧见你啊？”

尹溪道：“我与梁少卿走的是东面廊桥，与诸位错开了，人既已到齐，便开始议事吧！”

云缃绮这才了然，崔寔为何说这彩衣亭景致好了。

依湖岸线东西两侧，皆有廊桥通向亭中，俯瞰，恰如少女着一身彩衣，挥舞着水袖起舞。

云缃绮心里嘀咕着：这么美的地方，如果没有外使宴这堆事，就好了，她能陪崔寔在这把灯笼须再摸三四遍……

可再无奈，还是得先办正事。

好一番寒暄客套后，六人才入亭中坐下。

侍女们早沏好了茶，见人来，也都识相地退了出去。

“明日，圣人将携各宗室贵族、世家名门于紫云楼接待吐蕃、高昌回鹘、西突厥、于阗、高丽、百济、新罗七国来使，兹事体大，万望各位竭心尽力才是。”

九殿下的开场白说得很是老成，光听声，谁能晓得他才十三四岁？

余下五人齐道，“定不负所托。”

九殿下却一下笑了，“诸位，不必这么正经，说重点即是。梁少卿，你先来。”

梁少卿颔首道，“本次大宴由裴尚食和云掌固为主要掌勺人，光禄寺另派一位经验老成的刘掌固，为二人辅助。

另还有负责备菜、跑腿的杂役若干，至于奉菜、传菜的女使，皆由内宫尚食局调来，此事，不在臣的管辖之下。”

九殿下闻言，思索一番，问道，“听闻梁少卿已在紫云楼布置许久，可遇到什么困难？”

梁少卿道：“有一事，臣思量许久，终不得法子。”

“说来听听，兴许大伙有解？”

“紫云楼位于丹蕖湖中心，东南角阙亭旁便设有厨房，也算方便。本次的大国宴菜谱，与往日炖、煮为主的菜谱不同，添加许多新意，这很是值得称赞。不过，有些菜，可都得趁热吃才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