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章：静待

金吾狱府衙里头，最宽敞的，当属各式各样的牢房了。

他们这一伙“贵人”夜里滞留在此处，自然不能睡大牢。

“贴心”的刘巡使，就因地制宜，按着那官位品阶，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休息的好地方。

轮到她和崔寔，只剩下一间狭小的茶室。

崔寔起先还秉持着“男女大防”的观点，请求能换到裴尚食所在的书房休息。

裴尚食却拒绝得很是干脆，“我不习惯与人同住一屋，再者说了，少府你在邀星楼的窝点业已暴露，何苦还藏着掖着？”

崔寔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，只好满脸愧色地致歉，“尚食海涵，是，是某…”

裴尚食摆了摆手，便往外走，“只要别抢我的屋子就行，其他，你们随意。”

崔寔听了这话，更急了，疾步追了上去，想要给她一个解释。

云缃绮这厮，倒是一点不害臊，不但笑嘻嘻地将人推着送了出去，还连连拱手道谢，“多谢裴姐支持！”

待人走远，她突地把门一拉，紧紧扣上门销，怪笑道：“小阿寔，不知道要在这里关多久，今晚干点什么合适啊？”

崔寔仿佛没听到她说话似的，转身往茶几后头置物的架子旁走去。

好一阵忙活，他从那架子上寻来了数不清多少根蜡烛，小心放到茶室各处，然后一一点亮。

瞬时间，这屋子像被佛光普照一般，亮堂堂的，比白昼还眩目。

云缃绮好不容易制造的那一点暧昧氛围，全都没了。

她又枯萎了。

她有些不高兴地问道：“你在干嘛？”

崔寔轻咳一声，提起炉上冒溢的水壶，又拿起烧火棍朝炉腔里捣了捣，火星子便接二连三地跳跃而出。

他紧了紧身上裘衣，往茶杯里续上热水，“夜里冷，如此这般，更暖和些。”

云缃绮简直大无语，“头一次听说，有人点蜡烛取暖的。”

崔寔轻呷一口茶，唤她，“阿绮，这茶不错，喝了提神醒脑，又暖身子，足以挨过这漫漫长夜，静待莲华寺的消息了。”

云缃绮无计可施，只好在他对面坐下。

她将那茶杯举了又放，只觉得烫手，兀自喃喃道：“这里啥时候流行喝冰美式啊？不但提神醒脑，还能速冻我一腔热血。”

崔寔歪头看向她，这是又听不懂了，“冰美式是什么茶，我怎的从未听说过？又是你姨姥姥家的？”

“不重要，这不重要。”云缃绮烦躁地摆摆手，端起那茶一饮而尽。

......

天初破晓。

“小舅！别忙活了，赶紧出来吧。”茶室外传来尹溪很是不稳重的呼唤。

云缃绮被吓得从梦中惊醒。

她刚想要抬手擦擦嘴边的口水。

却见有人朝她递了块丝帕。

咦？

咋回事？

她那两条胳膊咋又缠在崔寔脖子上去了呢？

她不好意思地松开人，又从人家腿上挪下来，“你就这么坐了一夜？”

崔寔颔首，不动如山。

云缃绮绮哪晓得，他一晚上不知念了多少遍：远离一切颠倒梦想。

云缃绮瘪瘪嘴，暗自腹诽：牛啊，搁这当柳下惠呢。

崔寔扶住茶几，腿打了好几个弯，费劲巴拉地站起来，抚了抚衣裳上的褶子，这才“平静”地对她道：“阿绮，你且先盥洗一番，换上干净衣裳，我去尹溪房里。”

云缃绮点头，看着他走路时扭成麻花的腿，问道：“不若，我扶你出去？”

崔寔竖起手掌，做了个“停”的手势，轻声道：“不必了。”

云缃绮憋住笑，说了声，“好吧。”

男人这奇怪的尊严呐……

片刻后，裴尚食也来茶室唤人。

云缃绮开门相迎，忍不住打听，“裴姐，刚才九殿下为啥过来找阿寔？”

裴尚食打了个哈欠，答道：“运油出坊的狗贼抓到了，和我猜得一样，确是张掌固。这会前院议事厅里聚了许多的人，什么大理寺少卿、光禄寺少卿、金吾卫中郎将、连莲华寺的住持都来了。”

“这么热闹？”云缃绮挑眉，“要不去看看？”

裴尚食一把抓住她的脑袋，“看什么看，方才九殿下和少府在前面陈了许久的情，诸位官爷才同意不当着众人面提审你，届时你去大理寺做份口供，说清被冤枉的来龙去脉便是。”

云缃绮嘴一嘟，“可是这样，我怎么近距离看尹风落马啊……”

裴尚食扶额，“你怎么也跟少府学得这么不要命，直呼七殿下名讳……”

“什么七殿下，他贪腐被抓，那还不得贬为庶人啊？”

裴尚食噗嗤笑出声来，“四娘，你果真天真无邪。”

云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