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禺疆

燥热之风仍在狂涌，我的双手上已经看不到大块的皮肤，被冲击、摔落、炙烤，我直觉得自己就要死了，我环顾周遭，心想或许我已经死了，我想找个人问问：“嘿，这他娘的是地府吗？”

呛鼻的烟雾顺风升腾，月光变得黯淡，视线也变得模糊。

我在剧烈的咳嗽后又向嘲风看去，那空中的王者，古龙的第三子，有着灭世之威的初代种，驾驭风与惩戒之雷的强大生灵，它额头上的四根猩红龙角正在闪闪发亮，闪电的光辉又逐渐照亮天空，像是正在凝聚力量，我不由地心中一寒，假如刚才那种威能的审判之雷再次劈落，莫要说是我，就是整片大地都要分崩离析。

恐惧感与哀伤正在侵蚀着我小小的、向往成为英雄的心，我虽满怀不甘且怨恨命运，但也心灰意冷，眼泪陡然落了下来。

我突然开始想家，想念大山怀里的积雪，我赤身裸体，也怀念母亲新制的纱衣，我还有个弟弟，希望他不要再学我去攀爬险壁，摘一朵没有名字的秋天的花，这并不会让他变成英雄，看看那彷徨在高天的嘲风吧，这世道没谁称得上英雄。

在我悲泣的时候，嘲风又在天空中聚拢了无数猩红电流，那灿烂的光华胜过日之辉，无尽的威能在其中酝酿，天地间一片明亮，我看那审判雷枪逐渐成型，心中的悲哀却也被驱散许多，我至少是死于嘲风，英雄的结局也最多不过这样。

借着光亮，我看见那只半蛟半羊的庞然大物身躯焦黑，躯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巨大沟壑，脊背上被穿透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。

嘲风振翅高升，欲将审判雷矛再次投入苍穹，给半蛟半羊的巨兽最后一击，这时我见到嘲风身形一顿，它扭转头颅望向远处，凝视了约莫三个呼吸的时间后，就连我也察觉到了一阵大地的轰鸣，我虽无法听到声音，但我却能感觉到大地在震颤，像是一阵无尽的力量正在大地上肆虐，只不过在顷刻间，那股力量便汹涌而至。

一道百米余的浪潮扑天盖日，自大洋大海涌至平原之上，其浪花翻腾在耀耀光辉中，其势似要卷下苍穹高悬的星辰，其威令嘲风也动容，一个十数米高的巨人站在巨浪顶端御浪而行，他人面鸟身，身着天青色衣裳，左右肩各绣着日月之纹，两耳各悬一条青蛇，脚踏两条青蟒。

嘲风猛然将手中的猩红雷霆之力激射而出，像是将天空撕开了一道猩红色的伤疤，轰然击中了那山脉般的巨浪。

巨浪与审判雷矛接触的刹那，浓郁的水雾便开始疯狂升腾，白茫茫雾霭在月夜中显得灰蒙蒙，一阵炫目的猩红色光彩在那雾霭中的海水里流动，狂暴的猩红色电流顺着巨浪与江河之水传导，一直蔓延到远方，直到被雾气遮掩看不到。

嘲风挥舞翅膀，鼓起一阵狂风，将那蔓延数十里的高温水汽一扫而空，那位着青衣、肩头绣着日月纹的巨人仍然踩在巨浪之上，带着滚滚的滔天威势向嘲风袭去。

青衣巨人站在闪烁着清冷月光的浪花中挥起衣袖，一条青蟒落入浪潮之中，控制着清澈的大江从巨浪中喷涌而出，在半空之中，这条江流并不比审判之雷威势更弱，犹如神鳌的一足般向嘲风踏去。

嘲风在空中盘旋，黑色鳞甲的翅膀在瞬间变得上百里宽广，两只翅膀向前猛地挥去，我清楚看见一阵狂风与喷涌着的江流碰撞，那鳌足般的水流轰然炸开，犹如银河之水泄落在大地上。

大江之水涛涛不绝，嘲风释放出连绵的风之力与其持续僵持，那青衣巨人张嘴说了些什么，我听不见，也懒得去猜，那倾泻在大地上的水流化作洪水，裹挟着那半蛟半羊的巨兽向我这个方向涌来，我见那只巨兽的躯体随着水流的奔腾向前而逐渐变小，不一会就淹没在洪水中见不到了。

在片刻之前，我还因那踏浪而来的青衣巨人而欣喜不已，我以为我的生命仍有未完成的使命，新的际遇等待着我，我才刚刚对成为英雄这件事失去勇气，并且刚怀疑过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真的英雄，紧跟着，那个人面鸟身的青衣巨人就出现了，他与嘲风战斗，与初代种抗衡，将我从审判之雷的余威中拯救下来。

我认得那个人面鸟身的青衣巨人，他就是人类中仅有的几位古王后裔，他乃是黄帝之孙，北海之王，玄冥禺疆。

而现在，禺疆出现时带来的喜悦感又消逝不见了，被拯救的庆幸感化作深切的无奈，我不由得暗自苦笑，看着洪水越来愈近，在心中安慰自己说：“至少比被雷劈活下来的概率大点。”

我抱紧了一块车厢的内壁，被洪水冲起，自这时起我就不知道禺疆与嘲风的战斗在后来都发生了什么，又持续了多久，直到许久的后来，我从这一连串的劫难中求得一线生机，并在旅团和王庭中站稳脚跟后，才获悉这一切的缘由和结果。

自我被洪水冲走后，再次醒来时已经天明，我被淤泥覆盖，怀里还抱着那块破木板。我尝试着站起来，这才发现右脚只剩下一根大脚趾，整个脚掌被斜着切分为二，就剩下一小半足弓，然而我并没有从右脚上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感。

我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