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圆圈

娜娜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，这时却发现李珊瑚依旧站在原地不动，目光里闪烁着猫科动物的亮光，脸上挂着幸福而且诡异的微笑。

娜娜有点害怕，声音颤抖着问：

“你生病了？你的眼珠怎么回事儿？”

李珊瑚依旧那么冷静，说：

“我不瞒你了，我其实被那条蛇咬到了！”

“我不信！你的屏蔽服那么厚，别说是蛇，就是老虎也咬不透。”娜娜说。

“它没咬穿我的防护服，而是咬穿了我的手套，我的手套并不厚。”

娜娜没吭声，而是直接过去看他的手，发现他的右手背上确实有两个血痕，问：

“那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回去看医生！”

“我本是准备回去的，可突然感觉也不是那么痛苦。这条蛇的毒液还想有致幻作用，通过它我好像可以进入我梦想中的世界。我可以不生活在一个我不喜欢的世界，但我不愿生活在一个想起来就让人作呕的世界。有时意外也是个机会，就趁着这个机会，和这个世界做个了断吧，不同信仰的人，死后可能回去不同的世界吧。你走吧，让我独自待在这儿？”

“为什么？你这简直就是自杀？”

娜娜说完要拉着他回去，可是她一个姑娘又怎么能拉的动李珊瑚，于是她就拿出手机准备呼叫救护车。李珊瑚脑子里随即浮现出一辆救护车来到江堤上，然后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来抬他的画面，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。

他立即上前去抢娜娜的手机，可这丫头手握的还挺紧，他着急之下就不得不咬她的手，娜娜随即发出一声惨叫，可就在这一声惨叫还未落下，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，周围的一切景物和色彩气味儿全都消失了， 眼前看到的只有一些或大或小明暗各异的圆球在浮动，唯一没发生变化的只有面前的娜娜。

李珊瑚以为产生了幻觉，可这时却听娜娜说：

“唉？怎么回事儿？我怎么看到的全都是些大圆圈呀！”

李珊瑚这才意识到娜娜和他看到的是同样的景象，心里顿时一凉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，说：

“咱们肯定是死了，世界才会变成这样。”

“不可能这么快！”娜娜说：

“你只是刚咬了我，我怎么就和你一块死了？”

“那是怎么回事儿？”李珊瑚问。

娜娜想了一会儿，然后说：

“以我仅有的知识，这么快的反应速度，我觉得我们的病症不是化学性的，而是物理性的，那条蛇的蛇毒受到思想医生炸弹的辐射后产生了变异，你中毒后身体也开始产生辐射，结果把我也辐射进去了。现在我们掉进了文化空洞里，两种认知系统在打架，大脑因此陷入了瘫痪，对世界传递出来的信息缺乏概念，景象就变成了这样子。”

李珊瑚不再吭声，心想可能是这么回儿事儿，可很快他又觉得不对。既然他们还能看到东西，那说明脑子还没完全瘫痪，至少还保留着对几何图案的直觉力。可奇怪的是，眼前看到的应该是各种各样的几何形状才对，怎么全都是圆呢。

他把疑惑告诉娜娜，娜娜却说：

“这个嘛！感知方式不同吧。之前我们感知物体的形状是通过光，而现在是通过物体自身的引力。引力这玩意儿都是作用在质点上朝四周发散的，视觉化以后那不就成圆了。圆越大，说明物体质量越大。圆的亮度越高，说明物体的温度越高。”

听完娜娜的画，李珊瑚开始认真重新打量眼前的世界，感觉这世界就好像是一个现代派抽象素描画作，全都是圆。这些圆的位置还会变化，还有很多圆还相互重叠，让人眼花缭乱。但经过仔细观察，最终他还是分辨出了一些景物。

其中那个如无数个黑珠子在旋转流动的是江水。

那个体积中等，随着他观察角的度变化其圆心也会发生变化的是大桥，那个体积不大但亮度很高的是太阳，据此他就分清楚了方向，也避免掉进江里淹死，其他乱七八糟的就分辨不出来了。

眼前的景象一言难尽，而现实中情况肯定更一塌糊涂。

他见识过被“文化空洞”伤到的人，简直就和傻子一样，嘴里不停流着哈喇子，既不会交流，也不会劳动，甚至连走路都一瘸一拐。他们现在也就在潜意识的世界还算正常，现实中肯定已开始邋遢了。他怎么样都不要紧，关键是害了人家姑娘。

他越想越惭愧，便向娜娜表达歉意。

“真是对不起呀！是我连累了你。你赶紧想想办法吧，要不然咱赶紧回去找个医生治治。”

娜娜手却一摆，说：

“说对不起有什么用，咱们也不能回去，回去肯定要被抓起来扔进疯人院。咱们现在等等吧，说不定待会儿你身上的毒性消失了，我们还能和鼹鼠连上，到时候咱们再回去。”

“可如果毒性永远不消失呢？”李珊瑚问。

“那咱俩干脆跳江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