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说戏精谁是戏精

水滴声，又是水滴声，持续不停。

再睁眼时，是在颠簸的马车里，身旁有个小侍女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。见她终于醒来，带着笑说道:

“侯爷终于醒了，还好夫人提前把您叫到了车里，这要是还坐在马上，一准得一头摔下去。”

她转头去看，车厢另一侧正襟危坐着果然已恢复清冷淡漠的苏青岚。

乔絮的记忆停留在邺城城楼上那惊鸿一幕，对于自己此刻为何在此毫无印象，只能开口问道:

“咱们这是在哪？北蛮人呢？”

又是那个小侍女接口调笑道:

“咱们侯爷怕是睡迷糊了，以为自己还在战场上呢！咱们呀正在回京的路上，这会儿都快到京城了。”

“京城……那北蛮人不打了吗？”

苏青岚像是不屑回答她这样的问题，但一想到要回京，乔絮便又联想起出发前的宫宴，内心忐忑。

“这京中……如今局势如何？”

她朝苏青岚递了个眼神。好在这次苏青岚没有无视她，将小侍女遣出了车厢，才开始解惑。

“之前的事我已料理妥当，侯爷此行是去支援的，如今敌首阔塔尔已被擒住，剩下的交给董将军，侯爷此次出征立下大功，皇帝暂时不会动你，不过他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，必定还会再寻由头。”

乔絮欲言又止，犹豫半天还是决定问她。

“那……你的仇，还报吗？”

“该清算的人我自会清算，但我不会那么快动他，这点我自有分寸，侯爷不必担忧。”

这句话说完，苏青岚像是觉得已解释得够清楚了，又恢复了沉默。乔絮看了看车外，小侍女似乎一刻也闲不下来，转头去找车夫聊天去了，并没有注意车内。

于是乔絮慢慢凑近她，在她耳边低语道:

“我再问一句，你是……NPC吗？”

又来了，苏青岚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向她，像是觉得她这副偷偷摸摸的举动实在有失体统。

“我以为侯爷早就已经知晓我的来路了。你不必如此做派，他们就算听到也不会在意，或者说，你口中的NPC甚至是这个世界，都会无视甚至是自动完善我跟你的一切异常行为。”

知道苏青岚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活人，乔絮的心立刻放下不少，起码不是她一个人被困在这里。像是找到了一个阵营的同志，乔絮的话变得更多了。

“哎，那你果然也跟我一样看过《青玉案》了？那你觉得骆宗洺最后死在宫里有没有那么一点报复苏青岚的心理啊？”

蒋思儒刚想说他比她更了解这个故事，就听她说了后面一句，内心一震。单按剧本来说，骆宗洺对苏青岚只有纯粹的爱意，他的赴死就是在替苏青岚打消皇帝的怀疑，因为苏青岚的身份本就是剧本里最大的迷。皇帝得到了一些关于苏青岚的线索，却只把重心指向了骆宗洺，认为他旧事重提就是想要推翻自己的政权。

剧本里的骆宗洺，就是简单的纯爱主义者。可当蒋思儒投入到角色当中时，尤其是演到最后一场戏时，他鬼使神差地于心中生出些许微妙的怨愤来。

这一点，没人看出来。甚至连坐在摄影机前的导演也没说他演得不对，还连连夸赞说他表现得非常完美，他很受触动。

可眼前这人是如何知道的？那些他内心最幽微处的细微感受，他以为没人能看出来。

“也许是……怨的。”

“你也这么觉得？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，苏青岚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，虽然骆宗洺很清楚苏青岚是爱他的，可要说什么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也太扯了。我倒是觉得，他打心底里认为自己从未得到过苏青岚，哪怕苏青岚已经嫁给他了，他还是觉得苏青岚是自由身去留全凭她自愿。而他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底气去留住她，唯有一死，能把自己永永远远地留在她心里。”

“确实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蒋思儒那些早已束之高阁不打算再提及的，关于骆宗洺的心理代入再度涌现。

眼前这人，他确信绝不是他的粉丝，在他的分析里，骆宗洺与苏青岚所占的份量是绝对相等的，没有过度的偏爱，但他对自己所演绎的骆宗洺太过了解，若不是面对面交谈，他都要以为说出这番论断的人就是他自己了。

这世上有绝对纯粹的爱意吗？年轻的时候，乔絮曾经相信有，只是很可惜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。

现在的她离年老还有距离，但绝对称不上年轻了。实验室每年都会有新人加入，看着他们青春活泼的脸，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畅聊人生，乔絮从不加入。她和他们之间没有壁垒，只是隔着一道年龄与阅历构成的沟渠，不难越，只是泾渭分明地亘着。

她不问对方姓名年龄甚至是性别，对方也不问。他们默契地谨守着这两副还算熟悉的面孔所构筑起的保护壳，自由演绎他们心中的骆宗洺与苏青岚，哪怕周围没有摄影机，没有导演，甚至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