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 章
这下完了！程郢昏倒前心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。
“大哥，这小子倒是机灵啊，差点没摁住！”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个活泼好动的少年，“也怪他自己，干嘛和高小娘子走这么近，多挨了一手刀不是！”
原本还是请回府里好好聊的，现在只能敲晕扛回去了任人宰割，不对，是带回狼窝任狼宰割。想想自家主子那些折磨人的手段，耳边不禁阴风瑟瑟，后背冷汗直流。
“别废话，搭把手！”另一道声音倒是有些稳重，略带湿哑，像是丛林里厮杀的成年雄狼。
“不就说两句嘛，又不是不干活，干嘛这么凶！”少年撇撇嘴，嘴里嘟囔着，手脚倒是利落，扶着程郢的身体放在对方的宽肩上。
“走！”男人掂了一下，抬腿就走。
“走走走，我来开路。”少年边走边跳。
两人阔步快走，几步便消失在巷口。
此时，京兆府衙正厅门窗紧闭，亮光从门缝里透出，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个人影。门两边两队侍卫把守，周围暗处不知藏了多少内卫。
内卫所属皇家，直达圣听，虽无品级，但只办圣人吩咐的事，天子近臣，权力滔天。
“崔大都护，今日刚入城便夜间来访，稍作休整也不迟啊？”京兆尹满脸堆笑道。
“明公，某身负皇命，诚惶诚恐，夜不能寐，遂来叨扰。”来人一身鸦青翻领对襟胡服，对襟处贴边绣上云饰暗纹和宝相花纹，袖口绣上一圈穿枝花纹又用云纹扣紧紧束住，腰系嵌玉革带，端方跪坐于撇脚案前。
“郎君实在客气，案卷直接派人送到府上即可，怎敢劳烦您亲自走一趟。”
“不麻烦，顺路。”来人抬手端起茶盏，轻轻掠过茶沫，转手放在面前的桌案上。
“既然如此，我也不敢耽搁，这就取来。”京兆尹起身转到帘后，从书架后端取出一个羊皮卷，双手呈上，“还请过目”。
来人抬手拿起，看也没看，直接揣入怀中，眼帘微抬，暗目沉沉，半边脸颊隐于光影，紧了紧腮说道：“明公，今日之事......”
“明白明白，都护放心。”京兆尹连连点头作辑。
“名册？”
“名单都在里面了。若是大都护有需要，京兆府上下任凭差遣。”
“不敢。明公近日可要多加注意。”东西到手，来人也不做停留，利落转过身，整张脸暴露在烛光下，嘴角微挑，温润无害。
不等京兆尹回神，那人便推开门，步履不停，直接上轿。
身边的汉子微不可察地点了头，紧接着低声吩咐起轿出了府。
走在朱雀大街，那汉子靠近轿帘，低声说道：“郎君，事办妥了。”
里面的人轻轻嗯了一声，轻声说道：“去别院吧，走慢些。”
轿夫机灵地转个弯，藏青色的轿子似与夜色融为一体，脚步轻盈，轿身四平八稳，不一会儿就到了别院。
等崔御从轿子里探出身子，景从手臂上搭着披风立侍在侧。
“去看看。”崔御披上披风，环视四周，面无神色，眼底却闪过一丝无奈。
别院内。
程郢醒来时，只觉屋里甚是昏暗，只能模糊看清前面两个人影。坐着的那个身量颀长，宽肩窄腰，双臂搭在扶手上，隐约能看清鼓起的肱肌，像是在暗处不动声色窥伺着一切的狼群首领，不禁让人心头一颤。
不过，都到人家地盘上了，怕有个屁用！
“水......咳咳。”不说话还好，一说话才发现嗓子被人捏住一般。
崔御偏头示意，景从单手握杯，递到他面前。
“咳咳......近点。”景从忍不住在黑暗中翻个白眼，还是往前凑了凑，看着他勾着头喝水。
茶水流过，喉咙被抚慰一般倒是缓解了些许不适。
“再来几杯。”程郢跟个大爷似的，直到喉咙的不适消下去才老神的端坐起来，也不开口，只是双手被捆在身后，样子有些滑稽。
三人就这样对峙，程郢发现这个坐着的人从头到尾除了刚开始偏一下头就一下没动过，倒是个有定力的。
良久，程郢有些熬不住了，冲着坐着的人说道：“有事说事，大半夜还没吃饭！”
“你倒是个聪明的。”坐着的人低沉的回了一句，偏偏又让程郢想起来嘴边毛发还滴血的狼。
小爷我不聪明能从老家伙手里跑出来？笑话！程郢撇撇嘴心说。
“程郢，江南程家四子。半年前离家。”黑暗中男人慢慢说出他的身份。
程郢有些不自在，喉结滑动，警觉的试探道：“是又如何？”
“可通灵。”男人薄唇间吐出这三个字后，空气瞬间稀薄，逼得人窒息。
程郢像被一只手捏住心脏，，心里激荡翻滚，像是一个恐高的人一只脚在高山之巅。半晌，心神才勉强安定，眼睛微微眯起凝视着黑影，吐出：“你如何得知？你又是谁？”
崔御并没有回答他，自顾自说出：“确切说，是你母亲通灵。”
崔景从立在崔御身边，默默地想：从你和高小娘子相识，你老家几亩地、院子里的狸花猫是哪个野猫的种、哪个墙角塞了多少银子都被翻出来了，更何况这点儿隐秘事。不过你家的那只狸花猫应该感谢你，起码知道自己的爹是谁了。
程郢一丝希望也被彻底摁灭了，肩膀直接耷拉了下来，算是默认。
程郢阿娘确实是通灵人，当初和程郢父亲成婚时便瞒住程家老少。据传，通灵人还是内部通婚较多，可使得后代通灵机率大一些，也就是说通灵人之后未必还会通灵，要看天意，也无传男不传女之说，全看六岁之后是否还能与那些灵物交流。
像程郢阿娘与普通人通婚的更是极少数，大家族规矩多，为保证子孙后代血脉纯正，严禁与非汉族通婚。
圣人崇尚佛学，自然不喜通灵人随意拘灵。况且能通灵的人还是极少数，可单独管理，一方面□□，另一方面嘛，自然专供皇家窥得天机。
这通灵人除了能看到那些脚不沾地的灵物，其余基本和普通人差不多，放在大街上也难以分辨，所以管理起来相当困难。一旦被人发现，通灵人就要离开自己的家乡，到专供的部落里生活。
可是，乡音难改，故土难离，谁愿离开父母兄弟到个不知道的地方去。
要是只是换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