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逢知己千杯少
我不就明白了嘛,”忠良抱怨道,“也就是说,你剃也得剃,不剃也得剃,不然就拿命来。”
“然也,然也!”桂卿表扬道。
“那问题是,孙之獬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后来怎么样了?”忠良打着酒嗝又很不以为然地问道,“他得到他想要的荣华富贵了吗?”
“你听我说呀,”桂卿意犹未尽地讲道,他就瞪着眼等着对方问他这句话呢,“到了顺治三年的秋天,山东高青县的谢迁就领着一帮子农民造反了,这个时候孙之獬正好衣锦还乡,在老家摇骚呢。农民军在占领淄川之后,直接就把这个家伙活捉了,然后五花大绑游街示众。”
“好家伙,当时的老百姓那个恨啊,”他煞有介事地讲道,好像亲眼见了当时的情况一样,“都抢着往他身上扎针,然后往针眼里插上鸡毛或鸭毛什么的东西,骂他是个畜生,最后这家伙被砍头了,被暴尸街头,他也算是罪有应得吧。”
“嗯,这一段听着还倒是那么回事,确实过瘾啊!”忠良喝了一口酒之后高声叹道,看样子从精神到肢体都舒服得很。
“哎,对了,”他随后又问起来,“我记得以前剃头匠死了之后都是不能入祖坟的,是不是也跟这个事有关?”
“对啊,”桂卿笑道,“不光剃头的,戏子也不能入祖坟。”
“嗯,好了,咱弟兄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啦!”忠良大约是觉得谈论坟子的事有些不吉利,或者认为这方面的话题不是他的传统强项,于是就连忙改口道,“这些过去的老黄历关咱鸟事?人家刘欢不是在歌里唱了嘛,数英雄,论成败,古今谁能说明白?”
“你的,明白还是不明白?”他学日本鬼子的强调说道。
“来,来,来,”他故作潇洒地吆喝道,终于想到要发挥自己的强项了,“还是让大哥我给你讲讲寡人南游,到黄桥镇九街宠幸花魁的故事吧,也好下下酒,解解闷。”
“走一个,喝起!”他粗鲁地要求道,“不喝是狗熊。”
“酒喝完了,话该讲了吧?”桂卿喝完之后又道。
“欲知详情,且听大哥再饮下一杯给你分解。”忠良辩道。
桂卿见状连忙递给忠良一支烟并帮他点上,然后又赶紧作洗耳恭听状,表示要好好地给自己的两只耳朵开开荤,兼让对方也过过嘴瘾,这厮的狗嘴向来都壮得很,像是被新鲜的大粪浇灌过一样。
忠良人模狗样儿地一手夹着烟,抚摸着项上精致的短寸头,一手摩挲着灌满了蔬菜和白酒、啤酒的大肚皮,兴致勃勃地讲起了他那添油加醋版的南游宠花秘史,内容自然是香艳无比,叫人垂涎三尺。
“要雨衣吧,”他在一番胡吹海侃之后,腆着个红白黑相杂的大花脸笑着问桂卿,“哥给你几个用用,省得你再花钱买了……”
“行了,消消气吧你,别弄那个二半熟样了,你在这里冒什么七叶子腔啊!”桂卿直接褒贬道,就是要扫扫忠良的兴。
“按理说你得好好地敬我一杯酒,”然后他又把脸上刻意严肃下来的表情给凝固住,再正色问道,“仔细地感谢我一番才行。”
“为什么?”忠良不解道“你是要大敬小,越过越好吗?”
“哪里啊,你莫误会了。”桂卿回道。
“我问你,”他随后又道,同时把笑脸收起,“你还记得咱初一的班主任,教地理的那个卢老师么?”
“就是卢广平!”他又提醒道。
“记得,怎么了?”忠良自然要问了。
“请问,你得罪过他吗?”桂卿卖起关子道。
“没有啊!”忠良大大地疑惑道,“我怎么会得罪他呢?”
“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,你说的是哪跟哪呀。”他又道。
“嘿嘿,回头你再好好想想吧!”桂卿冷笑道,但并不是真冷,毕竟酒喝到肚子里是热的,“我先给你说这事。”
“咱初中毕业的时候,”他详细讲道,不再绕哄忠良了,“学校需要给每个同学都填一个毕业鉴定表,那是要装档案袋里面的东西。初三的班主任刘老师,当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,就找咱班上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帮着他誊写毕业鉴定。其实这些鉴定意见,就是初一到初三六个学期、三个学年的操行评语的汇总,你明白吗?”
忠良插言道:“这和我有个屁关系呀?”
“别着急,你先听着啊,”桂卿有些得意地笑道,要是没有屁关系的话他就不用这么啰嗦了,“当时你的毕业鉴定恰巧就是我老人家帮着誊写的,我看到卢广平老师给你的评语里面有一些话,写得很不恰当,很不合适,很不公平,比如什么劳动态度不积极,打扫卫生偷懒,思想不端正,对自己要求不严等等。”
“哎呦喂,我怎么就劳动态度不积极了?”忠良立马就急眼了,接着就忿忿不平地争辩道,要是卢老师就在跟前的话,估计他一脚能踢死对方个小舅子的,“说那话班里面哪回打扫卫生我不是脏活累活抢着去干啊?他凭什么这么说我呀?”
“有一次打扫宿舍的后墙根,我记得清清楚楚的,大夏天的,那里边全是腐烂发臭的垃圾,根本就没人愿意干,还不是我一个人上前用铁锨一点一点地铲干净的吗?”他又急赤白脸地说道,好像这辈子头一回被别人冤枉似的,“他的小嘴一张一合的,他凭什么说我劳动态度不积极啊?”
“还有啊,什么叫思想不端正啊?”他继续叫屈道,一看就是亏得要命,只可惜那位卢老师既听不见也看不见,“难道说他的眼就是X光机?他能隔空看到别人的思想吗?他凭什么说我思想不端正?”
“就他的思想端正?”他又质问道,“就他是好人?”
“他这么血口喷人地污蔑我,都有什么依据?”他继续叫道。
“你看你看,你又生着气说话了,”桂卿有意地调戏他道,也是为了防止他真急眼了再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,“我估计你就是吃的这方面的亏,平时说话不怎么注意,说者无心,听者留意,结果被卢广平抓住把柄了,然后趁机黑了你一小下。”
“他天生就是那种小心眼的人,小鸡蛋壳里孵出来的东西,你怎么能不小心呢?”他又善意地提醒道,完全是事后诸葛亮的意思,“你再仔细想想,你到底还有哪里惹着他了?”
“噢,我觉得肯定是那回,”沉吟半响之后忠良突然醒悟道,眼睛猛然一闭,然后又猛然一睁,吓了桂卿一大跳,“你记得刚一开学的时候吧,他组织大家交班费,说是要给班级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