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碗阳春面
“一年？宰慈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？一年你能凑齐一百万！逞强也得有个限度！”万俟浩涆微怔，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。
万俟浩涆还真以为宰慈在宰家养尊处优，不懂得行情，真以为一百万两是什么轻轻松松就能赚来的。
就连一旁的宰家母子听了脸色也极为难看，班元望向宰慈的眼神愈发晦涩不堪。
“慈儿……一年之内赚一百万两，连全盛时期的百味园也做不到啊！”班元扯扯她的衣袖，视线来回在宰慈和万俟浩涆之间切换，小声道。
但愿宰慈别脑袋一热，答应了无法完成的契约，落了个连利带本都不剩的悲惨结局，毁掉自己一辈子！
可宰慈沉着脸，全程没有回话。
班元见状，知道宰慈是块硬骨头不肯轻易松口，急忙递眼神给宰青。
而宰青丝毫没注意到这点，反而这会子闹得更狠了，嗓子都快要嗥哑了。
“万俟少爷见笑了，慈儿打小就被我们惯坏了，对银子没什么概念。今晚上冲撞万俟少爷，还请万俟少爷多多见谅。”
班元砸嘴，明白身边没一个顶事的，于是自己先带宰慈道歉，希望万俟浩涆能看在自己面子上多给些时间。
“钱我们一定是会还的，但是这期限还得万俟少爷宽容宽容……”
可宰慈赶着班元的尾音道：“母亲，我说了我会在一年内还了的。”
“宰慈！”这话惹得班元不愉快，差些火候便要爆发在众人面前，苍白的脸庞泛起几搓淡淡的紫红色。
万俟浩涆单手背至身后，略昂首俯视着宰慈，嘴角那抹笑意从未减退，像是准备好了看她热闹的架势。
“带小姐和小少爷下去！”班元身心俱疲，不打算这个时候同宰慈争吵什么，别应了万俟浩涆的心思。
小厮得了令赶了过来，只是被宰慈昂着头瞪了一次就怂了。
“小姐……要不……”
霎时间头顶响起个闷雷，斑驳的石板路踩上去湿滑，白雾弥漫在众人中间，雨势没半点消弱的趋势。
像是后脑勺隔着棉花布被人打了一拳，宰慈徐徐阖上眼眸。
须臾，她开口：“送客。”
班元紧跟着宰慈后柔声道：“今日夜色已深，还请万俟少爷先回吧，明日银子会送到万俟府上的。”
万俟浩涆微微一怔，竟没成想率先下场的会是他，嘴唇勾勾笑：“好哇，我等着你们。”
──
宰慈夜里没合过眼，一直呆在账房里头算账，好在平日母亲交给她些当家之道，叫她也懂些看账本的本事。
盘算完全部家当后，将近是下午了。
百味园有现银六百两，茨川大小钱庄里头宰家存有将近四百两银子，再补上些宰慈的闲钱，前前后后一千两富余。
宰慈打算取个整头送过去，剩下的先结了家丁伙计们的工钱，到时候再将他们散了，好省下笔钱来。
要是还有剩余的，就存下来。
只是父亲失踪，宰慈得支出一笔去打听他的下落。
母亲老毛病时常犯了，也得留出来一笔去请大夫治病。
弟弟年幼还要去学堂读书，这笔钱也不能少。
但之后呢？
现在宰慈能拿出来一千两，剩余的钱呢？
她怎么拿出来剩余的钱？
或许是自己真的耍性子应下了挑战，但家里的真实情况先灭了她的火。
“怎么样？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吧。”
后半夜雨接近停了，天却依旧灰蒙蒙的，笼上一层白雾，屋檐落下连着串的水珠，空气闷得令人心慌。
门一开，空气里涌进几分雨后清冽的草木气息。
宰慈思绪被打断，一抬眸瞧着班元拉着宰青的手进了账房，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梨木盒子。
“这些银子你先拿去使，不够我那里也没了。”班元将那只梨木盒子递在桌上，拆开盖子，白花花的银子静静在里头候着。“这些能够宰家的日常支出。”
“母亲我这儿银子够使。”宰慈叹了口气，压根没在意那些钱，说着将做好的账本递给了班元。
“你个小女孩子家家能懂些什么？”班元当真不信她，把账本夺过略扫了一眼。
前两页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，但随着页数的翻动，班元眉眼动容，眼神中忍不住露出欣慰感，嘴角的笑更是藏不住的。
“姐姐。”宰青掐准这时，一把投进宰慈怀里。
不过宰慈正等着班元看完账本，只敷衍般摩挲他的头部，嘴里念叨着：“青儿乖，姐姐同母亲正谈正事呢。”
“嗯！”宰青乖乖应下。
于是宰慈又抬眼，等着班元看完账本。
片刻，班元握紧账本的两手不由得微微颤抖：“你这孩子竟然藏着这手，看来我平时没白教你。”
时间，地点，交易对象，银子支出，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，甚至每笔大额银子交易时都有额外批注。
原先还是想来笑笑自己的笨蛋女儿意气用事，没成想她这次是认真的，责备的话咽下肚去，打算一辈子不提。
“母亲，我只想问父亲平日没与别人截下什么梁子吧。”宰慈揉揉额间，倦得哈欠连天。
这件事还是太过于稀奇了，突然间父亲消失，还留下一大笔债务。父亲绝对不会是去赌钱，甚至拿儿子和产业抵押而令自己脱身的家伙。
“没有……”班元刚想着说不会有这种情况，可遇到如今的局势她也不敢肯定了。
片刻，宰慈把视线落在宰青身上，原本弟弟活泼开朗，自从回到家就没怎么说过话，怕不是见了什么脏东西，班元还想着挑个日子请道士来家中。
“青……”宰慈犹豫再三，还是想知道真相。
无疑唯一回来的宰青目睹了一切的发生，从进货旅途还是被压的赌场，他定是知道些什么的。
得问出来吗？
今日还是宰青的十二岁生辰，还叫他去回忆这样糟糕的记忆？
“青儿……你饿了吗？姐姐给你做面吃可好？”宰慈还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，也好提前有所谋划，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。
听到这儿，宰青无神的眼底亮起道光，瘪下的嘴角勾起，眉眼弯弯：“好！”
果真是